在我的家园萧县,人们把平板车简称为“平车”。平车横空出世,应该在橡胶轮子呈现今后。有个朋友说,上世纪七十年代末,他爸吃商品粮,有薪酬,置办了一架美丽的平车,由所以村里第一个,稀罕得很。冬季挖河修水利,这架车上工地,折算一个整劳力。
皖北的平车土洋结合,老成持重,载货量比手推车不知翻了几番,所以大受推重,家家有备,很吃得开。平车是多用途运输工具,庄户人家“出”羊铺牛铺,拉个玉米秸秆干豆草,赶集上店,接挪窝(姥姥接外孙),非常快捷。新年到了,人们怜惜平车于发家致富有功,便在车上贴大红的“日行千里”“收支安全”来安慰它。
湿漉漉的秽物臭并且重,跟着“喔,喔喔”“得儿,驾驾”的吆喝声,褐色小毛驴出了土墙院子,到了一处粪场。主人累了,坐在平车上吸旱烟,蓝色的烟雾在塌巴檐儿破帽子上徜徉顷刻,随风而去。
拉石料的平车要大得多,车架的用料也好得多,非枣树梨树硬杂木不行。车身子很重,不是牛高马大的汉子,驾御不了。汉子们喜爱结队出征。他们让大青骡子自在行走,不紧不慢,自己则安坐车辕东拉西扯,七荤八素,一向唠到盘山根儿。
收工回家后,汉子便把平车框靠墙根立起来,把车轱辘收进房内,一头朝下站在屋角。孩子们但是来了兴致,不停地滚动车轱辘玩,还不忘把小狗放在车辐上面。把它转跳晕乎了再放下来,小狗歪歪扭扭蹦着,在小家伙裆下钻来蹭去。汉子蹲在堂屋门口喝凉白开,吸烟,很惬意地看着,吧嗒着嘴:俺的房子俺的家,俺的平车俺的娃……车夫自有不能言说的满足感。
一小盘腌萝卜上来了,外加热火朝天的杂面馍,半小锅纯熟红芋稀饭。汉子吃饭很响,很香,一转眼锅见底,馍一个不剩。媳妇三下五除二,又端上一盘鸡蛋炒蒜苗,拎半瓶老白干。汉子抿一口,哧哈哧哈嘴,品着酒,享用一家之主的高兴与爱崇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皖北,冬季农闲时日子特别单调,没得玩,孩子们打起了平车的主见。谁说村庄孩子笨,他们的构思几乎能用“绝响”来描述。他们在平车架干处,用麻绳一道一道另绑一副车轱辘,立马就造出一辆威风八面的四驱战车。一群小孩嬉笑推车,尘土飞扬,车速渐渐的变快。他们蹭蹭地跳上去,驾辕的喊起来:“驾,驾,走喽——”话没落音,平车开沟里去了,人仰马翻。表叔爷们儿相互推搡咒骂,笑闹一团。他们把车抬出来,换个驾驶员,开端新一轮征战。每想到这个画面,我总是哑然失笑,那个驾车的小屁孩,几乎便是晏子的车夫啊,“拥大盖,策驷马,意气扬扬”,真实太好玩了。